宣室志卷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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钦定四库全书
 宣室志卷八
             唐 张读 撰
太原王含者为振武军都将其母金氏本胡人女善弓
 马素以犷悍闻尝驰健马臂弓腰矢入深山取熊鹿
 狐兔杀获甚多故北人皆惮其能而推重之后年七
 十馀以老病遂独止一室辟侍婢不许辄近左右至
 夜即扄户而寝往往发怒欲杖其家人辈后一夕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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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扄其户家人忽闻轧然之声遂趋以伺之望见一狼
 自室中开户而出天未晓而其狼自外还入室又扄
 其门家人且惧具白于含是夕于隙中潜窥如家人
 言含忧悸不自安至晓金氏召含且诲即市麋鹿含
 熟以献金氏曰吾所需生者尔于是以生麋鹿至于
 前金氏啖立尽含益惧家人辈或窃语其事金氏闻
 之色甚惭是夕既扄户家人又伺而视之有狼遂破
 户而出自是竟不复还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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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阳以北地寒而少竹故居人多种苇成林所以代南
 方之竹也唐长庆初北都有民其家地多苇林里中
 尝有会宴致馀食于其舍至明日辄不知其所在其
 民有贮缯帛于室者亦尝亡之民窃异焉后夜闻婴
 儿号者甚众迫而听之则阒然矣明夕又闻民惧且
 甚后一日乃语里中他民曰吾夕闻林中有婴儿号
 吾度此不当有婴儿惧其怪耳即相与芟除其林薙
 其草既穷得一穴中有缯帛食器见野狸十馀有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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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而俯者呻而仰者瞬而乳者偃而踞者嗷嗷然若有
 愁状民尽杀之自是里民用安其居
开元二十三年秋玄宗皇帝狩于近郊驾至咸阳原有
 大鹿兴于前赑然其躯颇异于常者上命弓射之引
 发一中及驾还乃敕厨吏炙其䏶以进而尚食具熟
 俎献时张果老先生侍上命果坐于前以其肉赐之
 果谢而食既食且奏曰陛下以此鹿为何如上曰吾
 只知其鹿也亦安知何如果曰此鹿年且千岁矣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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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下幸闻之上笑曰此一兽耳何遂言其千岁耶果曰
 昔汉元狩五年秋臣侍武帝猎于上林其从臣有生
 获此鹿而献者帝以示臣奏曰此仙鹿也寿将千岁
 今既生获不如活之会武帝尚神仙由是纳臣之奏
 上曰先生误矣且汉元狩五年及今八百岁其鹿长
 寿岂历八百岁而亦为畋所获乎况苑圃内麋鹿亦
 多今所获何妨为他鹿耶果曰曩时武帝既获此鹿
 将舍去之但命东方朔以鍊铜为牌刻成文字以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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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其年系于左角下愿得验之庶表臣之不诬也上即
 命致鹿首如前诏内臣力士具验之凡食顷绝无所
 见上笑曰先生果误矣左角之下铜牌安在果曰臣
 请自索之即顾左右命铁钳令出一小牌实铜制者
 可二寸许盖以年月悠久为毛革蒙蔽殆不可见且
 持以进上命磨拭视之其文字芜蔽殆不可识矣上
 于是验果之言不谬又问果曰汉元狩五年甲子何
 次史编何事吾将徵诸记传先生第为我言之果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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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是岁岁次癸亥武帝始开昆明池用习水战因蒐狩
 以顺礼焉迨今甲戌岁八百四十二年上即命按汉
 史其昆明池果元狩五年所开其甲子亦无少差顾
 谓力士曰异哉张果能言汉武帝时事真所谓至人
 矣吾固不可得而知也
颍州陈岩字叶梦武阳人间侨东吴景龙末举孝廉如
 京师行至渭之南见一妇人貌甚姝衣白衣立于路
 隅以袂蒙口而哭若负冤抑之状生乃讯之妇人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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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而对曰妾楚人也侯其氏家于弋阳之南先父以高
 尚闻于湘楚间由是𨼆迹山林未尝肯谒侯伯妾虽
 一女子亦有箕颖之志方将栖踪蓬瀛昆阆以遂其
 好适遇有沛国刘君者尉弋阳尝与妾先人为忘形
 之友先人慕刘君之高义遂以妾归刘氏自为刘氏
 妇且十年矣未尝有纤毫过失前岁春刘君调补宜
 原尉未一岁以病免尽室归于渭上郊居刘君无行
 又娶一卢氏者濮上人性极悍戾每以唇齿相反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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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不胜其愤故遁而至此且妾本慕神仙常欲高蹈云
 霞安岩壑之𨼆饵橡栗之味亦足以终老岂徒扰扰
 于尘世适足为累今者分不归刘氏矣已而颦容怨
 咽若不自解岩性端悫闻其言甚信之因问曰女郎
 何所归乎妇人曰妾一穷人安所归止然君之见问
 其有意耶果如是又安敢逆君之命岩喜即以后乘
 驾而偕往京师居于永崇里其始甚谨后乃不恭往
 往诘怒若发狂之状岩恶之而且悔明日岩出妇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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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即令阖扉键其门以岩衣囊致庭中毁裂殆尽至夕
 岩归妇人拒而不纳岩怒即破户而入见己之衣资
 悉已毁裂岩因诟而责之妇人愈发怒毁岩之衣襟
 佩带殆无完缕又爪其面齧其肌一身尽伤血沾于
 地已而嗥叫者移时岩恶之不可制于是里中民俱
 来观簇其门时有郝居士者在里中善视鬼精符箓
 呵禁之术闻妇人哭音顾谓里中民曰此妇人非人
 乃山兽也寓形以惑于世里民具告于岩岩即请焉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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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士乃至岩所居妇人见居士来甚惧居士出墨符一
 道向空掷之妇人大叫一声忽跃而去立于瓦屋上
 岩窃怪之居士又出丹符掷之妇人遂委身于地化
 为猿而死岩既悟其妖异心颇怪悸后一日遂至渭
 南讯其居人果有刘君庐于郊外岩即谒而问焉刘
 曰吾尝尉于弋阳弋阳多猿狖遂求得其一近兹且
 十年矣适遇有故人自濮上来以黑犬见惠其猿为
 犬所啮因而遁去亦竟不穷其事因录以传之岩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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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以明经入仕终于秦州上邽尉客有游于太原者偶
 于铜锅店静室中解鞍憩马于精舍佛书中得刘君
 所传之事而文甚鄙后亡其本客为余道之如是
东都崇让里有李氏宅相传云其宅非吉地固不可居
 后李生既卒其家尽徙居陆浑别墅中由是键其门
 且数年矣开元中有王长史者亡其名长史尝为清
 显官以使酒忤权贵遂摈为长史于吴越间后退居
 洛中因买李氏宅以家焉长史素劲闻其宅有不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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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之名且曰我命在我不在宅即入而居常独处堂之
 西宇下后一夕闻有哀啸之音极清楚若风籁焉长
 史起而望之见一人衣黑衣立于几上长史严声叱
 之其人即时举一几击长史肩长史惧而退其人亦
 去长史因病疮且甚后旬馀方少愈夜中又闻哀啸
 之音家僮寻之见前时黑衣人在庭树上长史有弟
 善射于是命弓射之一发遂中其人嗥叫跳上西庑
 屋瓦而去明日寻其迹皆无所见岁秋长史召工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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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重修马厩因发内重舍乃得一死猿有矢贯胁验其
 矢果长史弟之矢也方悟黑衣人者乃猿尔
乾元初会稽民有杨叟者家人资产丰赡甲于郡中一
 日叟将死卧而呻吟且经数月叟有子曰宗素以孝
 行称于里人迨其父病罄其产以求医术后得陈生
 者究其原曰是翁之病心也盖以财产既多其心为
 利所运故心已离去其身非食生人心不可以补之
 而天下生人之心焉可致耶舍是则非吾之所知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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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宗素闻之以生人之心固莫可得也独修浮屠氏法
 庶可以间其疾即召僧转经命工绘图铸像已而自
 赍衣粮诣郡中佛寺饭僧一日因挈食去误入一山
 径中见山下有石龛龛有胡僧貌甚老瘦枯瘠衣褐
 毛缕成袈裟踞于磐石上宗素以为异人即礼而问
 曰师何人也独处穷谷以人迹不到之地为家又无
 侍者不惧山野之兽有害于师乎不然是得释氏之
 法者耶僧曰吾本是𡊮氏某祖世居巴山其后子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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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或在弋阳散游诸山谷中尽能世修祖业为林泉逸
 士极善吟啸又好为诗者多称于人其名于是稍闻
 于世别有孙氏亦族也则多游豪贵之门亦以善伎
 巧称又以资游于市肆间每一戏能使人获其利焉
 独吾好浮屠氏脱尘俗栖心岩谷中不动而在此且
 有年矣常慕歌利王割截身体及萨埵投崖以伺饿
 虎故吾啖橡栗饮流泉恨未有虎狼噬吾吾于此候
 之宗素因告曰师真至人能舍其身而不顾将以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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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山兽可谓神勇俱极矣然弟子父有疾已数月进而
 不瘳某夙夜忧迫计无所出有医者云是心之病也
 非食生人心则固不可得而愈矣今师能弃身于豺
 虎以救其馁岂若舍命于人以惠其生乎愿师详之
 僧曰诚如是果吾之志也檀越为父而求吾心岂有
 不可之意且以身委于野兽曷若救人之生乎然今
 日尚未食愿致一饭而后死也宗素且喜且谢即以
 所挈食致于前僧食之立尽而又曰吾既食矣当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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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奉命然俟吾礼四方之圣也于是整其衣出龛而礼
 礼四方已毕忽跃而腾向一高树宗素以为神通变
 化殆不可测俄召宗素厉声叱曰檀越向者所求何
 也宗素曰愿得生人心以疗吾父疾僧曰檀越所愿
 者吾已许焉今欲先说金刚经之奥义尔亦闻乎宗
 素曰某素尚浮屠氏今日获遇吾师安敢不听乎僧
 曰金刚经云过去心不可得见在心不可得未来心
 不可得檀越若要取吾心亦不可得矣言已忽跳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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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大呼化为一猿而去宗素惊异惶骇而归
唐林景玄者京兆人侨居雁门以骑射畋猎为已任郡
 守悦其能因署为衙门将尝与其徒数十辈驰健马
 执弓矢兵仗臂隼牵犬俱猎于田野间得麋鹿狐兔
 甚多由是郡守纵其所往不使亲吏事尝一日畋于
 郡城之高岗忽起一兔出榛莽中景玄逐之仅十馀
 里兔匿一墓穴景玄下马即命二卒守穴傍自解鞍
 而憩忽闻墓中有语者曰吾命属土也尅土者木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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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日己辰居卯二木俱王吾其死乎已而咨嗟者久之
 又曰有自东而来者我将不免景玄闻其语且异之
 因视穴中见一翁衣素衣髯白而长手执一轴书前
 有死鸟鹊甚多景玄即问之其人惊起曰果然祸我
 者且至矣即诟骂景玄默而计之曰此穴甚小而翁
 居其中岂非鬼乎不然是盗而匿此即毁其穴翁遂
 化为老狐帖然俯地景玄因射之而毙视其所执之
 书点画甚异有似梵书而非梵字用素缣为幅仅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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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十尺景玄焚之
唐祁县有村民因辇地征刍粟至太原府及归途中日
 暮有一白衣妇人立路傍告村民曰妾今入都城困
 而且惫愿寄载车中可乎村民许之乃升车行未四
 五里因脂辖忽见一狐尾在车之隙中垂于车辕下
 村民即以镰断之其妇乃化为无尾白狐鸣嗥而去
唐邠州景云观道士王洞微者家于孝义里初为小胥
 性善杀尚渔猎钓弋自弱冠至壮年凡杀狼狐雉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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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洎鱼鳖飞走计以万数后为里尹患病热月馀忽觉
 室内有禽兽鱼鳖万数环绕其榻而噬之疮痏被身
 殆无完肤中夕之后其父母妻子兄弟咸闻洞微卧
 内有群鸟啁啾历然可辨凡数年疾益甚或有谓洞
 微父曰汝子病且亟宜迁居景云观于是卜日徙居
 月馀会群道士修斋授箓是夕洞微瘳后十年竟以
 疾卒
太子宾客卢贞有犹子尝为沙门会昌中沙汰归俗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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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为光王府参军一日梦前师至其家而问讯焉卢即
 告卑官屑屑然非某愿也常思落发再披缁褐师曰
 汝诚有是志像教兴复非晚也语未竟俄四面见日
 月旌旆千乘万骑諠言迎光王即皇帝位未几武帝
 崩矣光王即皇帝位至是竟符其事
吴郡蒋生好神仙弱岁弃其家𨼆四明山下尝从道士
 学鍊丹遂葺炉鼎㸑薪鼓韛积十年而鍊丹卒不成
 其后寓游荆门见有行乞于市者肤甚悴裸身而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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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寒且噤不能言生怜其穷困解裘衣之且命执侍左
 右徵其家于何所对曰某楚人章氏子全素其名始
 家于南昌有沃田数百亩属年饥流徙荆江间且十
 年矣田归于官身病而不能自振幸君子怜而容焉
 于是与蒋生同归四明山下而全素甚惰常旦寐自
 逸蒋生恶骂而唾者不可计生有石砚在几上忽一
 日全素白蒋生曰先生好神仙者学鍊丹且久矣夫
 仙丹食之则骨化为金如是安有不长生耶今先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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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神丹能化石砚为金乎若然者吾谓先生为道术士
 生自度不果心甚惭且以他词拒之曰汝佣者岂能
 知神仙事乎汝毋妄言自速笞骂之辱全素笑而去
 后月馀全素于衣中出一瓢甚小顾谓蒋生曰此瓢
 中有仙丹能化土为金愿得先生之石砚以一刀圭
 傅其上可乎蒋生性轻率且以为诞妄诟骂曰吾学
 炼丹十年矣尚未能穷其妙佣者何敢与吾喋喋谇
 语耶全素佯惧不敢对一日蒋生独行山间命全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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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守舍于是键其门而去至晚归舍见全素已卒矣生
 且以箦蔽其尸将命棺而瘗于野及撤其箦见全素
 之尸已亡去徒有冠带衣履存焉生大异且以为神
 仙得道者即于几上视石砚亦亡见矣生益异之后
 一日蒋生见药鼎下有奇光生曰岂非吾仙丹乎即
 于炉中探之得石砚其上寸馀化为紫金光甚莹澈
 盖全素仙丹之所化也生始悟全素果仙人独恨不
 能识益自惭恚其后蒋生学炼丹卒不成竟死于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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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明山中
 
 
 
 
 
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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